“哦哦，哦得得，米勒瑪沃哦得得……”
在2025年中國原生民歌節(jié)的開幕演出上，9歲的李雅舒和紫智浩，在云南省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性項目怒族民歌“哦得得”省級代表性傳承人郁伍林的帶領下，唱起了“哦得得”兒歌，也把怒江大峽谷里“云端上的村莊”老姆登村和怒族文化帶進了更多人的視野。
在怒族語言中，“老姆登”的意思是“人們喜歡來的地方”。在老姆登村，每到夜晚，游客圍坐在民宿的火塘旁，穿著鮮艷怒族服飾的村民會彈著“達比亞”唱起“哦得得”，跳起“達比亞舞”。
近年來，郁伍林通過“非遺+民宿”，將怒族文化與鄉(xiāng)村旅游相結合，打造出獨特的文旅體驗。老姆登村成為真正的“人們喜歡去的地方”，村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。“有民族文化特色，鄉(xiāng)村旅游發(fā)展才真正有魂。”郁伍林說。
“云端”老村寨開了第一家民宿
千腳落地房、竹籬笆墻、傳統(tǒng)火塘……走進老姆登村的“怒蘇哩150客棧”，怒族民居氣息撲面而來。
2001年，郁伍林以自己名字的諧音“150”為名，在自家的老宅子開辦了村里第一家農(nóng)家樂“怒蘇哩150客棧”：一層的石棉瓦房，有兩個房間，里面是大通鋪。在這之前，村里沒有人料到，依靠從小看到大的景色和歌舞，也能致富。
老姆登村位于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貢縣，地處碧羅雪山半山腰，是茶馬古道的重要節(jié)點，村里怒族特色建筑依山而建，清晨云霧繚繞，景色優(yōu)美。過去由于交通閉塞，這座“云端上的村莊”鮮有人知，村民們?nèi)詮氖轮鴨我坏霓r(nóng)耕生產(chǎn)。
1996年，20歲的郁伍林去上海的中華民族大觀園工作，參與民族文化展演。1997年年底，郁伍林和妻子一起回到了家鄉(xiāng)。當時村里常來一些背包客問路或留宿，郁伍林就會把火塘邊干凈的床鋪留出來，讓背包客有地方住。“當時還沒有旅游的概念，就是很樸實的待客的禮節(jié)。”
背包客們離開時，會在枕頭或孩子的搖籃下放紙條和錢。一張紙條讓郁伍林印象深刻：“紙條上寫錢是他們的一些心意，請務必留下。還建議我們，可以給更多外來的旅客提供住宿，也必須要收錢，這樣能夠給游客提供方便，同時給自己也帶來幫助。”
就這樣，紙條上的建議在郁伍林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，萌生出開民宿的想法。
隨著民宿慢慢起步，郁伍林也見證了文旅行業(yè)的點滴發(fā)展。最初，背包客們多是借宿，“只要有個干凈地方躺著就行”。慢慢地，在2008年前后，游客的需求變成了“方便”，房間要帶衛(wèi)生間，最好還能洗澡。后來，游客們還希望能在房間欣賞美景。
從火塘邊的地鋪算起，郁伍林的民宿跟著行業(yè)發(fā)展和游客需求變化改動了4次。他也和很多背包客成了朋友，房間怎么設計、水電怎么規(guī)劃，游客朋友們給了很多建議。郁伍林家的民宿也從一間單薄的石棉瓦房，發(fā)展為能容納100多人就餐、80余人住宿的兩個大客棧。
郁伍林的成功，讓村民們意識到了“旅游飯”的香甜。許多村民來和郁伍林請教，他就教鄉(xiāng)親們開民宿，分享選址、裝修和經(jīng)營的經(jīng)驗。在他的帶動和當?shù)卣闹С窒拢謇锝ㄆ鹆舜蟠笮⌒〉拿袼?0多家，一半以上的村民從事與旅游相關的工作。老姆登村這個“云端上的村莊”也被越來越多人熟知。這個曾經(jīng)人均耕地僅0.76畝的小山村，2024年旅游收入達800多萬元。
非遺+文旅的致富路
“媽媽，你們怎么還沒回來，我們想你了媽媽。”這是“哦得得”兒歌里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的句子。帶著兩個“小小傳承人”在原生民歌節(jié)演出，郁伍林覺得很欣慰，“通過這樣的形式，讓孩子們學習怒族非遺，也讓更多人了解我們的民族文化”。
在當?shù)芈糜螛I(yè)發(fā)展的過程中，郁伍林一直嘗試“非遺+旅游”的探索，在客棧內(nèi)設立了怒族文化展示廳，展示以往的農(nóng)耕生產(chǎn)生活用具。他還在客棧舉辦“非遺展演＋篝火晚會”活動，讓游客參與到非遺民歌演唱中，親身感知非遺魅力。
“哦得得”最初是怒族的語氣詞，有“慢慢唱”的意思，后來成為怒族民歌的曲牌名。作為怒族民歌中保存最完整、流傳最廣、最具代表性的傳統(tǒng)音樂，它于2006年被列入云南省第一批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性項目名錄。
“怒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，民歌都靠口口相傳。”郁伍林向記者介紹，“哦得得”包含古歌、敘事歌、喪葬歌、情歌和兒歌等多種類型，古歌講述的是祖先遷徙的歷史，敘事歌講述道德倫理、季節(jié)節(jié)歷、播種和建房，兒歌多表達對母親的思念。
“怒族生活在怒江大峽谷的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上，通常父母一早就去很遠的地方勞作，天黑還沒有回來，孩子就走到怒江邊上，把思念唱給母親。”郁伍林說，內(nèi)容不同，歌的曲調(diào)也不一樣，但每一句的句尾都一定會有“哦得得”，用來加強語氣。
在郁伍林印象中，小時候生活在大峽谷，住的是木板房，艱難的時候飯都吃不飽。郁伍林記得院子里的那口火塘，無論生活如何，村民們常常在夜晚坐在火塘周圍。“火塘給予我們煮熟的食物，生活里的大事小事、婚喪嫁娶，都會圍著火塘來做。”郁伍林就坐在火塘邊，聽爺爺奶奶講怒族的點點滴滴，唱起“哦得得”。耳濡目染間，郁伍林掌握了許多“哦得得”曲牌和曲調(diào)。
“老人走了之后，很多東西都沒有了，也沒有文字的記錄，有點遺憾。”現(xiàn)在，郁伍林在努力跟著村里的老人學習，再把學到的內(nèi)容教給年輕人。
村里每年寒暑假都會辦起傳承班，免費教孩子們唱“哦得得”，彈民族樂器“達比亞”。“我的目的不是只為了教他們唱幾首歌、跳幾支舞，而是讓他們從小就感受傳統(tǒng)民族文化的魅力、喜歡上它們，并在未來傳下去。”郁伍林說。
村里還組建了非遺展演隊，隊員里年齡大的有80多歲，年齡小的還在上學。“表演是有償服務，通過非遺+旅游的創(chuàng)新模式，可以把傳統(tǒng)文化向客人展示出來，老人也能有收入。”郁伍林介紹，隊員們白天勞作或?qū)W習，晚上表演，一點都不誤農(nóng)時，還能增加收入，通過老中青少表演的形式，把民族文化代代相傳。
郁伍林給記者展示了一組“實打?qū)崱钡臄?shù)字：在春節(jié)、“五一”“十一”等旅游旺季，參與非遺展演隊演出的隊員們，每人一個月能夠額外獲得4000元左右的收入。郁伍林告訴記者，白天去幫工，從早到晚辛苦一天，大概只能掙100元。晚上為游客表演，每場大約一個小時，就能掙到100元，如果一晚連續(xù)表演兩三場，可以掙更多。
“現(xiàn)在，很多年輕人也愿意參與其中了。”郁伍林說，民族文化的傳承發(fā)展，離不開經(jīng)濟發(fā)展。老姆登村發(fā)展起特色鄉(xiāng)村旅游，讓游客體驗到熱情淳樸的怒族文化，既做好了非遺傳承，還增加了村民收入，日子越過越紅火。
“非遺+文旅這條路，我會一直堅持下去。”郁伍林說。
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記者 余冰玥
（責任編輯：梁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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